3·15曝光丨SDK插件窃取用户隐私、趣头条推送非法广告、嗨学网虚假承诺退款难

前哨按语：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第30届“3·15”晚会于2020年7月16日晚20点在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现场直播，并在央视频和央视财经客户端进行同步直播。晚会围绕“凝聚力量、共筑美好”的主题，曝光了互联网领域的“趣头条”推送非法广告、手机软件“第三方插件”窃取个人信息、在线教育平台虚假承诺退款难等侵害消费者权益、危害公共利益的不正当竞争行为。

3·15晚会曝光丨曝光手机里的窃贼插件：你的短信可被全部传走，包括网络交易验证码！这些App赶紧卸载

SDK，是在手机软件中，提供某种功能或服务的插件。2019年11月，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委托第三方公司对一些手机软件中的SDK插件进行了专门测试，却发现一些SDK暗藏玄机。

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 副主任兼秘书长  陶爱莲：测试当中，我们发现SDK插件存在没有经过用户的许可，窃取消费者手机当中的一些内容，比如说像短信。

检测人员：它会读取这部设备的IMEI、IMSI、运营商信息、电话号码、短信记录、通讯录、应用安装列表、传感器信息，这些都属于用户隐私的东西。

这些App里的SDK读取用户的隐私信息只是第一步，读取完成后，还会悄悄地将数据传送到指定的服务器存储起来。除了电话号码、通讯录这样的个人隐私，北京招彩旺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的SDK，甚至涉嫌通过菜谱、家长帮、动态壁纸等多款软件，窃取用户更加隐私的信息。

检测人员：会未经用户同意，收集用户的联系人、短信、位置、设备信息等等。尤其短信，短信内容被全部传走，这个是很严重的。手机中存在真实的短信记录，它的下行号码、短信内容，都可以很清晰地看到。”

“您好我是陈思”“验证码为903474，请勿告知他人”等等，用户如此重要而私密的信息就这样被传送到第三方服务器，检测人员介绍，因为SDK能够收集用户的短信，以及应用安装信息，一旦用户有网络交易的验证码被获取，极有可能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

此外，虽然SDK只是一个看似普通的插件，但是因为它对所有的手机App具有通用性，很多手机软件可能都嵌入了同一个SDK，因此一旦某个SDK窃取用户个人隐私，将会涉及众多手机软件。

检测人员：这些SDK会分别嵌在不同的App中，这样涉及的量就比较大了。

在此次检测当中除了内嵌SDK插件以外，工作人员还发现一些知名手机App也有收集用户隐私的现象，涉及酷音铃声、手机铃声、铃声大全等多款软件。

3·15晚会曝光丨“趣头条”屡现违规广告，“套户”黑产业链浮出水面

普通食品被吹嘘得神乎其神

在“趣头条”，记者看到这样一条广告标题，“三餐正常吃，体重往下掉，用的是这个方法”，打开链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视频。

这是一款名为“美日轻”的健康代用茶产品的广告，内容充斥着对产品减肥功效、疾病疗效的宣传。

记者购买了一盒“美日轻”健康代用茶，产品类别为代用茶，原来这是一款普通食品。我国食品安全法第七十三条明确规定：食品广告的内容应当真实合法，不得含有虚假内容，不得涉及疾病预防、治疗功能。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宣传食品疗效的广告，却堂而皇之地登上了“趣头条”。

这款产品广告中号称“比伟哥还好使，一粒恢复男人本色”，记者购买这款产品发现，这只是一款属于压片糖果的普通食品。

记者发现，在三四线城市，类似的广告在“趣头条”上还有不少，“用它轻松瘦到90斤”“全球唯一，日益风靡”“快速减肥，月瘦30斤永不反弹”。

那么，这些广告是如何登上“趣头条”的呢？

一个子虚乌有的产品登上了“趣头条”广告

记者来到一家自称是“趣头条”的广告核心授权代理商，广州天拓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一位销售经理告诉记者，“像我们减肥、丰胸、祛斑、祛痘，如果这边接的话，很大部分都是这种类型的户在跑。”

根据“趣头条”的广告投放规则，要想投放广告，需要先开户，广告主需要提供营业执照、联系人姓名、电话等资料，但是在广州天拓这里，林经理信誓旦旦地向记者保证，就算没有这些资质，天拓也可以给开户。

记者没有提供任何材料，天拓就给开了户。记者虚构了一款减肥产品，也没有提供任何材料，第二天，天拓公司的优化师就制作好了广告页面，页面里的内容和记者在“趣头条”上看到的内容套路非常相似：厦门的莉莉、汕头的美娟和天津的小宁都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成功瘦身...“减肥效果明显、脸上的2片黄斑竟然也消失不见”“养颜嫩肤”“预防乳腺增生和肿瘤”“越喝越年轻”“属减肥界顶尖技术产品”。

广告页面里还不时弹出“某地区某人在几分钟前已购买了这款减肥产品”，优化师说，这些其实都是假的，提前编好的。优化师还告诉记者，很多减肥产品都采用这样的模式，在“趣头条”上收到很好的广告效果，可以直接使用。

林经理表示，广告按点击收费，这样的减肥广告，广告主大约每花费30元广告费，就会有一个购买欲望强烈的客户在表格里留下电话和地址。

林经理强调，在“趣头条”上，可以根据用户的地域、性别、年龄等项目精准选择用户进行广告投放，这样不但可以选择用户，还可以逃避监管，一些监管比较严格的一线城市是不会投放的。广州天拓的一位销售经理还告诉记者，“如果说太严格的话，我们会规避一些地区，如果我们的审核在那个地方的话，我们能收到一些小道消息，可能会要严查，那几天我们就可能停掉一些地区。”

就这样，一个子虚乌有的产品、杜撰的故事、夸张的疗效的广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登上了“趣头条”。

边玩手机边赚钱里暗藏赌博平台

“趣头条”上，不仅有虚假宣传疗效的广告，这种号称边玩手机边赚钱的广告出现的频率也非常高。

这些令人怦然心动的广告，在“趣头条”的推荐、视频、地域、养生、励志等多个专题板块出现，在一个板块的连续20条资讯里，这样的广告就高达5条。这些广告无一例外地不在宣称如何轻松赚钱、五分钟进账五百元、月入几百万等，极尽夸张功能。

视频下方是一长篇图文。手捧巨额现金的照片、成功案例、已报名参加人员列表、精彩留言，还在不停地跳出一个微信号。

记者添加这个微信号，对方发来一个网址，记者打开这个网址发现，里面有快3、幸运飞艇、香港六合彩、大发六合彩等43项彩票、6项棋牌游戏，甚至还有现场购买彩票的直播。

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赌博平台，原来号称轻松赚钱的方法，实际上竟然是吸引用户参与赌博！

赌博平台如何“变装”逃避监管？

为什么连非法的赌博平台都能在“趣头条”上做广告呢？聚亿媒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自称专注企业全媒体智能广告投放，为“趣头条”等30多家平台的广告开户投放服务，聚亿媒的朱经理告诉记者，将赌博广告包装成网络赚钱的形式，就能登上“趣头条”。

朱经理说，“用网络赚钱的形式，肯定就是先让对方加微信，加了微信你们再沟通，在微信里聊天之后，你会给他发一个链接，让他进入这个页面，他在这个页面里面玩，应该大部分公司都是这样玩的。”

用网赚包装发送赌博平台链接，这种广告模式和记者体验的现象是如出一辙。朱经理特意提醒记者，赌博是非法的，为了安全起见，可以用其它公司的闲置账户来投放广告，业内俗称“套户”，广告里的文案素材也无需广告主提供。

在聚亿媒公司的广告后台，记者看到多条网赚广告的短视频和广告页面，优化师告诉记者，“它这个视频也是‘趣头条’有做的。我运营过彩票的广告，‘趣头条’里面基本上都是用网赚来包装彩票。”

赌博平台通过网络赚钱的形式投放广告，难道就不怕被监管部门发现吗？优化师给出了逃避监管的方法，“该屏蔽和不能投放的就不投放，比如十一期间，提前半个月就说不能投放，半个月就说投放到什么时候就不投了，也不接了，规避这一段风险怕监管太严了怕被查到，所以有的一线城市也不投。”

在聚亿媒，记者同样没有提供任何资质，一则网赚广告再次轻而易举地登上了“趣头条”。优化师告诉记者，用网络赚钱高额收益为诱饵，只要有用户询问赚钱方式，就可以将他拉进赌博平台。

趣头条回应3·15晚会报道广告问题：正在对平台涉及的广告进行全平台彻查，一旦发现相关问题，坚决严厉清查和封禁

针对中央电视台3.15晚会报道的关于趣头条平台广告问题，我们高度重视，并充分意识到在平台广告生态管理方面仍有诸多不足，对于给用户带来的困扰和影响，趣头条表示诚挚的道歉。

针对央视指出的问题，上海基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已迅速成立广告生态治理专项工作组，正在对平台涉及的广告进行全平台彻查，一旦发现相关问题，坚决严厉清查和封禁。

我们高度重视平台的广告内容生态管理，非常感谢央视等媒体及社会各界的监督和批评，上海基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将会负责到底，同时也欢迎广大媒体给趣头条提出建议和意见，我们会不断进行自我完善，继续为广大用户做好内容服务。

据悉，央视315报道点名趣头条广告乱象之后，趣头条已在安卓平台下架（AppStore正常下载），趣头条回应称正紧急排查相关问题，已安装用户不影响使用。

3·15晚会收数百封邮件投诉嗨学网 销售当面说一套，协议背后签一套

年薪20万 考个证就能拿

“你为什么不考个消防工程师，挑战一下年薪20万？”

2019年初，成都的潘女士被嗨学网的广告所吸引，声称只要通过嗨学网的培训，就有机会考到国家一级注册消防工程师证，这样每年都会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嗨学网学员潘女士：考过了，我们给它挂靠十多万元还是八万元。

潘女士在中国人事考试网查询发现，要参加一级注册消防工程师考试，考生的最低学历为大专，且必须是从事消防安全技术工作，满足相应的工作年限。潘女士根本没有参加该项考试的资格，但嗨学网销售却表示不用担心。

嗨学网销售：我会给您找那种代报名机构，咱们肯定是能够报上名的，这个您可以放心。

疑虑被打消了，潘女士在2019年3月8日交了4498元，购买了嗨学网的网络培训课程。

然而考试日期临近，潘女士的报名信息一直没有通过，无奈之下，潘女士向嗨学网提出了退款。

嗨学网学员潘女士：他说“你别给我打电话了，你联系班主任吧”。

销售将皮球踢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又踢给了客户投诉部。

嗨学网学员潘女士：沟通好多回，他态度非常恶劣。

交钱容易退钱难，退费困难重重

2020年1月，记者陪着潘女士来到了嗨学网成都分中心。

仔细看了潘女士提供的和嗨学网销售的聊天记录后，客户投诉部门鲁经理承认是他们的销售存在违规。

虽然承认嗨学网销售存在问题，但鲁经理却表示，最多只能退给潘女士80%的费用。

嗨学网售后人员鲁经理：我是看了整个记录，销售确实有问题，也是我们公司的问题，这个不能否认。退费给您退，比例给您80%。您看了这个课程，我们肯定要收您一定费用的。

就在此时，另一位女负责人出现了。她直接推翻了鲁经理退款80%的承诺，只能退50%。

嗨学网售后负责人：我承认是我们销售给您做了这个违规承诺，确实也很抱歉。我们最高的结果就只有50%，100%绝对不可能。我懂他给你承诺了很多东西，他承诺的套路，我处理上千起投诉，我肯定知道的，他卖课就是吹得天花乱坠。

对于潘女士所投诉的问题，这位客诉部负责人则显得有些见怪不怪。潘女士认为对方是在狡辩，双方僵持了近半小时，这位负责人有所退让。

嗨学网售后负责人：我现在帮您申请80%是最高比例，您考虑一下，如果您觉得可以，我帮您打这个电话。

记者：如果不可以呢？

嗨学网售后负责人：没有任何办法。

在潘女士的一再坚持下，对方勉强同意全额退款，但条件是必须签署一份和解协议，潘女士不得在任何公开或者私下场合针对此事的处理过程和结果进行宣传和讨论。此外，这名负责人还要求潘女士删除一些证据材料。面对如此苛刻的要求，潘女士无法接受，拒绝了退费条件。

口头承诺不算数，服务协议藏猫腻

贵州女孩小唯也被嗨学网的广告吸引，花5998元购买了网络课程。然而还没学习，一个偶然的机会，小唯得知，自己根本没有考试的资格。她赶紧向销售提出异议，然而对方却一再保证，不用担心。

嗨学网销售：保证可以报。

嗨学网学员小唯：销售直接发语音过来说，保证我可以报考。

小唯无法相信对方的承诺，向嗨学网提出退还学费。

嗨学网学员小唯：嗨学网退费部的人，每次打电话过来也是说不给退。

嗨学网客诉部门还特别告诉小唯，学员在激活课程时，订单下方有一个《嗨学网课程服务协议》。协议中提示是否符合报名条件是学员的个人义务，更重要的是，该协议“取代双方先前的或现在的所有陈述、建议、讨论和通讯，无论是口头的还是书面的。”

看到这样的规定，小唯傻了眼，也就是说，此前嗨学网销售的所有口头承诺，按照这个协议是不算数的。可是小唯清楚地记得，当初在激活课程时，都是销售在代为操作，她只是点了付款选项。

嗨学网学员小唯：他如果提到协议有一条，“如果你达不到考试条件，跟嗨学网没有关系”，我是不会报的。

经过一个月的反复投诉，嗨学网还是只同意给小唯退费80%。

实际上，不少嗨学网的学员都陷入了交钱容易退钱难的境地。仅在3·15晚会的邮箱就收到了数百封投诉嗨学网的邮件。

一些学员告诉记者，在报名之前，嗨学网的销售会给出各种承诺，“保过班型签订不过退费协议”“一科不过，100%保障退费”“100%保障顺利报名”等。

嗨学网学员：报考资料工作经历是假的，全部是假的，都弄虚作假。

销售口头承诺得很好，然而当学员们按照对方的承诺要求退费时，嗨学网的客户投诉部门则会无一例外地拿出《嗨学网服务协议》当作挡箭牌，口头承诺无效，以协议为准。

嗨学网学员：就一句话，“你不符合协议的退款要求。你们聊天的信息你发给我，我们对咨询师进行处罚。”但就是不同意全额退款。

记者深度揭秘退费难背后的秘密

嗨学网究竟是如何推销的，学员退费为何这么难呢？

记者通过应聘，成为成都嗨学网的一名销售员。

在嗨学网的销售现场，每次成交，销售们都会击掌相庆，有更大的单子成交还会加放礼炮。成交一单，嗨学网销售可以拿到6%到13%的提成。在促销旺季，不到一天就能达到5000多万元的销售额。

记者在现场发现，对于不符合条件的人，嗨学网的销售都会大胆给出承诺。

嗨学网销售：放心吧，我们有代报名的。我这边可以做一个企业的代报名，代报名就属于黄牛了，您可以通过您自己花钱去购买一个资格，这个资格就是人家帮你报名，然后让你去参加这个消防工程师考试。

原来，嗨学网的销售是通过造假代报名的方式来吸引消费者购买课程。

为了销量，通过高额的挂靠收入来吸引消费者购买课程是嗨学网销售的另一套路。

嗨学网入职培训现场：获得这个证书以后，您可以把您的证书注册到相关的消防单位和企业，去提升他们的公司资质或消防资质。它会给到你相应的兼职费用。每年大概是8到12万。

在这个嗨学网的“旗剑”销售团队，主管甚至号召销售们可以承诺“100%保障报名、100%保障成功率、100%兼职挂靠，大口径走起。”

嗨学网入职培训现场：合同一签至少是三年，并且用人单位会一次性给到一个8到12万。

在推销时，信口开河虚假宣传，就不怕被学员发现上当受骗投诉吗？有老员工们告诉记者，要特别注意沟通方式，不要通过公司官方系统留下证据。

嗨学网销售人员：在私人手机上你给他说，可以通过一种代报名的方式，不要在系统上说就可以了。

嗨学网销售人员：微信沟通可以野一点。你最好跟他语音电话沟通，因为他没办法留线索，到时候自然就可以操作了。

究竟是如何操作的呢？在入职培训时，培训师特别告诫新员工，在交钱时尽量不要引导学员查看协议具体内容。

嗨学网入职培训现场：请你点“我已同意嗨学课程的服务协议”，你勾选一下点进去支付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再带着客户看协议。具体条款是多少就是多少，就不要在电话里说。

一旦交了钱，当学员们发现上当受骗要求退钱时，嗨学网的投诉部门则会拿出协议，否定之前销售们的各种口头承诺。

嗨学网销售：这些事情你自己弄明白了就知道，其实根本是在骗他们。说白了，就是在骗人。没关系，反正我们公司这么大，我们都可以帮你解决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来源：央视财经、趣头条微博